2013年3月10日 星期日

蘭嶼的惡靈























又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對話、故事讓我動容,是來自蘭嶼的達悟女性Sinan Mavivo (賴美惠),今天照片中這位女士來到中原大學,要跟大家說一段蘭嶼的記憶。

蘭嶼這一個地方,對我來說一直是相當陌生的,原因當然包含他離本島較遠(雖然對達悟人來說,蘭嶼才是世界的本島”),另一個原因則是我今天才知道的: 蘭嶼直到1967年才對外開放,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有研究人員才能夠進去;如今的蘭嶼給我們的印象或許還是十分的原始,然而開放以來這座島嶼面臨的文明化卻是相當劇烈的,短短50年間他們被要求做出各種改變,有人因此發了瘋,但大多數的族人最不能接受的,是政府將一桶又一桶的核廢料運往蘭嶼。


「這個地方要幹嘛?」蘭嶼的小孩這樣問大人..
「要蓋罐頭工廠阿,以後你們就不用離開這裡去台灣找工作了。」
還不知道情況的蘭嶼居民這樣以為,卻不知道明天等著的是什麼。


惡靈。現在達悟族就是這麼稱呼這些黃色罐頭,這個邪惡的詞彙從過去象徵著無可名狀的、未知的恐懼,到現在有了具體的形象。「一直以來都是族裡的長者們奮力抗爭,當我聽到政府打算要蓋第六期擴建廢料場時,我一個蘭嶼的青年真的怕了,這座和平的島嶼真的背得起這麼沉重的負擔嗎?!我彷彿見到我的家鄉就這麼沉入海底!!」當Sinan向我們訴說這些曾經的抗爭,我眼中浮現的是電影阿凡達中,納美人面對家園被摧毀的驚慌絕望、歇斯底里地不知該求饒還是咆嘯,我萬萬想不到,這個表情會出現在我的同胞臉上,另一方面也驚訝,在小小的彈丸之島上,資訊竟然這麼的不對稱,我從來都不知道蘭嶼對核廢料近半個世紀的抗爭是如此激烈。


一張張泛黃的黑白照片被投影出來,時間是1995年,裏頭大多是穿著達悟戰服的老人,他們人手搬著一顆石頭,要去把運核廢料的港口填平。1999年,族人搭船出海,登上了準備運進來的核廢料船隻,堅決阻擋船隻駛入港口,其他族人都聚集到港口準備誓死抵抗,協商了許久最後是原船返回台灣。就像是納美人把箭射向每一部戰機一樣的赤裸抵抗,真實在台灣的角落發生。「這是我爸爸。」Sinan指著其中一個人說到,這些長輩現在好多都已經離開了,Sinan延續了上一代的反核使命,在我們面前一場又一場的說著來自蘭嶼的故事。






你如果聽過Sinan描述他的部落,你會知道這群人有多可愛,一個更加尊重生命、更溫和的文化。可是他們卻因為文明化、核廢料,面臨了滅族的威脅。核能對他們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議題,而是一場有別於劇烈核災、更加緩慢卻深刻的詛咒,他們看著父輩在核廢料前的英勇、老去,又想像著自己的兒女長大後仍然擺脫不了上街抗議。



我忍不住要想到網路上常被提到的說詞: ”不用核電,那缺電誰負責?”

我們大家都知道在台灣若要完全廢核的確會碰上一時無法解決的困難,可是在第一時間坐在電腦前不斷丟出這個問題的人真的讓我相當不能認同,在你什麼都不打算做、只想說贏別人的同時,有沒有試著去了解那些正在被折磨的同胞?
你一定沒有,因為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你不可能看見了那些可憐的受災情況後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那些話(竟然還有人為了講贏反核人士特地去寫一份教戰守則?!),你的同胞在吃基因突變的魚阿、你看到沒有?! 空有聰明才智卻浪費生命寫這樣的文章。

保有同理心不是吃虧的事,在我們還能互相提醒要有同理心的時候,
我們是幸運的,因為那表示我們還沒成為那個直接受傷的人。




我要說一個反核時常會被問到的問題: “你反核,那你說說看反核後的問題怎麼解決?” (一副我要檢視你有沒有資格反對的樣子) 我一直以來都認為能不能給出解答跟有沒有資格反核是兩碼子事,反核並不需要資格,但今天遇見了這位來自蘭嶼的女性,我更深刻的體認到某些時候,類似的反問邏輯是很無腦又非常不人道的: Sinan, 你這麼多年都反對核廢料放蘭嶼,但核廢料丟哪裡一直都是問題,你說說看該怎麼辦?」大哥!這是一個殘忍的問題! 你可能覺得這應該被討論,但你不能丟這個問題給蘭嶼的居民!!!! 這對你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議題,對他們來說卻不是議題!而是生活上活生生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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